2017年8月31日星期四

几乎毫不在乎的入如常

15岁,男。

到急诊红区的时候,他的身上已经插了很多管,身上所有能插针的地方都接上了点滴,药物,红血球,血小板。面部畸形红肿,血迹斑斑,敷上的纱布都染得深红鲜红。床边的荧幕滴答滴答再响,血压已然低到危险水平,心跳频率高出了标准的许多。

翻了翻报告,他身上的患伤有两页纸的长度: 严重脑溢血,眼部受伤,脸骨断裂,肋骨断裂,肝脏受伤导致腹部内出血......还没加上我们后来诊断的四肢骨头都有断裂。

病人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从高楼坠下,是试图自杀吗,还是意外?还是撞后逃?

十个小时,八包血,还有我不记得多少的血小板和点滴,强心剂后,他被送上去加护病房。

早间会议。
"我们暂时在他的手脚打上石膏。神经外科的同事表示病人脑溢血的情况并不乐观,但如果病人的状况稳定后,我们会动手术在他左胫骨装上铁片......."

我恍了神。

15岁。

他应该在烦着PT3已临近却还没准备好,明年选理科还是文科呢; 也许懊恼着昨天输掉的篮球比赛,或者为什么心里默默喜欢很久了的女生怎么又生气不跟他说话了。

上一秒还青春飞扬的生命,今悬在连着他胸膛的心脏监测器。

滴。滴。滴。滴。滴。

13小时的晚班,我走出了医院,天空依然放肆蔚蓝,晨光依旧亮得充满希望; 医院门口的大马路依然塞着车,对面学校的钟声也急促得响起了催促着学生赶紧进班上课。

一如概往。

我却觉得阳光特别晒,晒得我的双颊发烫,睁不开双眼; 而世界如常运转的热闹,却轰得我耳鸣脑涨。

是因为一夜忙碌的疲惫吗?还是如果不是15岁,这几乎毫不在乎的如常,不会那么令人昏眩?

2017年8月24日星期四

两年后的自己,你好

我希望你已经做完两年的实习了
也许过程磕磕绊绊
但我想现在的你,一定比这个自己好很多很多

你还讨厌那个处处为难你的上司吗?
我知道你已经不会有太多的感觉
因为你从来就不是一个记得不开心的事情的人
回忆起这段时光,我想,你应该会会心一笑吧
很可能已经像每一个的难关,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情

我希望你会感激现在的我,很努力很努力过
尽管也许这些努力并没有换来太多看得到的成就
但我比较希望现在你的比两年前从容淡定得多
多少的狼狈多少的眼泪还有多少的咬紧牙根
现在的你应该能处事不惊了
那会让我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你是个正式的医生了吗
是不是又开始漂泊流浪
你决定了你的专科吗
你明确未来的方向在哪里吗

现在的我,很迷茫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记得,这一段时光,每一天晚上你都要狠狠地哭一次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记得为了得到上司的认可你到底努力了多少依然徒劳无功
我现在的心力交瘁,你记不记得呢
还是后来的路更坎坷更令人疲惫

依你平时的个性啊,我猜你是不记得的
我也希望,你不要记得,太多这一些不开心的事情

我只想说,写着这封信的我
正在说服着自己其实我可以选择不必那么坚持那么努力
而我想我会一直坚持下去
而你啊,你会安抚我说,没关系的,会过去的
谢谢你那么努力过,才有今天的我

我还想问,两年了,他,依诺回来吗?
还是他不过用了两年的时间来证明他只是一个信口开河的骗子
你有,还是会,跟他见面吗?
你还会想知道他离开你离开得那么彻底的原因吗?
还是你觉得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如何,我知道,你不会后悔很爱很爱他

他是否两鬓渐白日渐憔悴了
他身边有没有一个他很爱很爱的,像以前爱我那样爱的一个人
他过得好吗?开心吗?
是否有像你这年生日许的愿一样安好无恙

还是你已经不在意了

如果你已经不再去在乎他过得好不好了
你有没有找到一个愿意包容你任性刁蛮坏脾气的人呢
他看不看得见你对他的好,且为之而感动呢
他有没有鼓励你,让你无后顾之忧地去追寻你的理想
而假如注定颠簸流离,你们有没有一起去流浪

其实我很迫切想要知道
这一个你,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我想告诉你,我会好好去努力的
让你,比我,长得好很多很多

2017年8月20日星期日

慎重其事的愿

突然今年的生日变得很慎重其事。
大人的生活很难,几乎都是咬紧牙根在过的。所以生活总要有过节庆日放能调匀好味道。
是迷茫的,这个25岁,迷茫得每一天都是一天一天算着过。我不知道明天我会在哪里,也不知道明天尽管已经万分谨慎小心,到底会爆出怎么样的状况。
很多很多为什么,很多很多问号,我找不到答案,也没人能给得了我答案。
我想,除了我自己,还有那些和我并肩作战的同事们,我很难让局外人,在玻璃瓶以外,判断我们在缸里的乍浮乍沉需要多用力。
是的,其实我没有需要向谁解释,没有必要去得到别人的认同,但我一直以为,他不是别人。
以为。
不是因为那个长的不见天日的工作时间,也许是会疲惫,但是,难的,令人沮丧的,永远是人事;难的永远是要去分辨,哪一句话是劝勉,哪一句是在试图击倒我的自我认同。最难的一直在于原本的模样支离破碎以后,哪些是应该要捡起来拼回去的所谓的珍贵的难得的初衷,热忱,纯真,而哪一些又是太傻太天真。
还是,两者本来就得共同存在?
总在迷茫的时候我会想起大学教授们睿智的眼神,想起他们寥寥几句的话语,像一跟细细的签,把我的千丝万绪轻轻一拨,全都给整理得有条不紊。
学业的,工作的,人事的,生活的,感情的,还有那些我都不知从何说起的为什么和怎么办。
有位教授曾经说过,在学校里,我们教你们正确规范的答案,而你们得去外面学习现实的运作。我懂的。
我开始渐渐懂了,原本世界是绕着我在转,现在我的追着世界跑,所以我得谦卑谦卑更谦卑。
我还是要问为什么,尽管,也许我永远找不到答案。因为所有的坎,都得去面对,去正视,去解决,去跨越。
无论当中的过程需要多少的泪流满面。
人生最好也是最坏的一点是,会过的,一切都会的。无论在那一个时间点,多么甜蜜多么开心多么快乐,它依然稍纵即逝;即使你多么珍惜多么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它还是会一点一点流去;而路再坎坷,磕磕绊绊地,还是会走完的。
然后,我们还有一个,以为。
我以为我疲惫的时候闭上眼睛往后一靠会有一双肘的轻拥,我以为我能拥抱并安抚累累的伤口,我以为在每一个坎的跟前,我们是携手去越过的,只是后来为什么落得只是以为的下场呢?为什么平坦的路渐渐崎岖了,我们却要分开去独个儿走了?
但是,潘多拉的盒子还有留下一份希望。
因此,愿,我能把自己拼成心中所喜的模样。
愿,我仍旧相信童话里历经苦难最后的幸福快乐。
愿,我能拥有对美的赏析,抬起头看得见彩虹和云霞。
愿,命运到最后,勿忘心安。
愿你,安好,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