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堂课也终于来了

那一天我犹豫了一天

是不是应该晚上去看一看您

本来一切计划好了

但赶着出门有什么都忘了

半夜回到家才想起

我该回去看一看

我就和平时一样

明日复明日

明天吧，明天

于是隔天我忙完了我的事后就走到加护病房去

脱了白袍，加护病房是不能穿着白袍进去的
您的床位却换了人

我以为您被转入普通病房了

我问了问加护病房的护士

小心翼翼的

因为护士总是有点凶您知道吗

那护士却很温柔地对我说

你过世了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我眼里一闪而过的错愕

我想我掩饰得很好

Uncle，怎么，怎么走得那么突然

前几天我才握着您的手在您耳边说

要加油哦，您会好起来的

我的那个男同学还对您说，您要坚强

我们天天都来看您

天天都在您的耳边说话

您有听到吗？

我那男同学说您听到的

是吗？

只是我们这么一直对您承诺一切都会好好的

您终究没有好起来

我们也没来得及说再见

其实我也早有心理准备不是吗？

您记得我们那位教授吗？

我们说很凶的那位教授啊
他也是天天都有来看您吧

那天我终于提起勇气向他请教关于您的病情

我想他的语气已经给了我心理准备

只是我没想到隔天

只不过隔一天

您就走了

您在进入加护病房的第一天

我的心情已是沉重沉重的

虽然我没说，同学有问过我

但这么复杂的心情该怎么说

我只是说我把一切情绪都给shut out

至少在医院在办公时间

这是真的

您记得您第一天进院，我们说了很多很多话

您说，做事要精进

您说我们既然有缘就教我写字写书法，写我的名字

我答应您我会练的

毕竟像您说的，别的字写不好不要紧

自己的名字一定要写的好看

您说，有开始，就一定会有结束，包括生命

我希望走到最后

您也是这样豁达，走得安详

您一定会的，您一直都是那么乐观那么坚强

我陪你走到手术室外

握着你的手和你说“加油，不要怕，很快就会好的。”

您握得很紧很温暖，像是你您慰我多一些

那一天您告诉我

您没想到开刀的复原那么辛苦

您以为开好了就可以回家了

那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我也只是静静地握着你的手，拍着你的肩

在病房陪着你

Uncle，愿您一路好走

学校总是不鼓励我们叫病人uncle auntie的

但有时候我觉得这很是主观

我从来不会徒费力气和教授讨论这个问题

反正最后我都是输的，何苦呢

只是我觉得我们亲亲热热叫您一声uncle

有何不可？

您教了我好多，间接的直接的

我想有些您也没有察觉

这一堂课，我知道迟早要来的

学医之路，怎么能不面对生死

医者，原本就和生命，和死亡，息息相关

我一直在忐忑我会怎么去处理这样的情况

我很清楚我的感性

我也很清楚我会把情绪全给否认然后shut掉

而学校教授似乎都没有叫我们怎么去面对

姑姑曾经说过

you shouldn't be too emotionally attached to you patient

她不是对我说的，我只是刚好站在旁边听到

那是我都还没上大学，也许都还没中学毕业

但那一句话很深刻地烙在我心里

因为我从来都不会

怎么去平衡与病人的关系

也许真的是缘分吧，像您说的，有缘

您留下好多好多让我深思的感慨

我想，好多年以后，我也还是参不透

生命本是很玄的奥妙

感恩于这一段缘分

让我在您生命的尾声陪你走过一程

我希望我的陪伴有让您好过一些些

安息